回家到半夜, 婆婆一看家裏沒人, 大嫂就問, “人呢？”

“自己去醫院了唄，就是裝的。”

婆婆說這麽一句, 很嫌棄的看著地板了, 這個得收拾, 不然怎麽弄, 明早上有客人來，看著難看。

讓大嫂去動手，大嫂就很嫌棄了, 自己一邊弄，一邊惡心，也覺得不吉利。

貝貝是在生死線上來回的拉，人家要喊家屬來, 簽字的，必須要家屬簽字。

可是給她婆婆打電話, 人家根本就不接，人也不會來的, 那其餘的人的電話她也不知道了, 貝貝就好像是一個人在這裏，沒有親戚。

可是你不簽字就不做手術，老太太就急哭了，“就是想不起來別人了，沒有別人, 都不來往的，她丈夫在家裏，不願意來。”

“今天這樣，還是她丈夫打的呢。”

本來人家醫生不承擔責任的，這個最好是丈夫簽字的，親爹簽字都不行。

結果一聽是丈夫打的，醫生也生氣，自己趴在貝貝耳朵邊，“跟您說清楚了，您要是同意，摁個手印，大家都見證一下。”

貝貝就拽著那張紙，自己五個手指頭都在上面了，她快不行了。

醫生就收起來了，做。

憋著一口氣，這人我是一定要搶救回來的，手術很大了，護士什麽的都沒來齊，只有值班的倆，都在這裏了。

累的滿頭大汗的，貝貝失血太多了，而且孩子太大了，你得拿出來，孩子肯定是活不了的。

貝貝丈夫這一腳下去，是兩條人命啊，他不喜歡女兒，但是有人喜歡，成成跟頂頂就想要女兒。

很多人都想要女兒，覺得女兒好，貼心。

關鍵是孩子出來了以後，這個血崩了，不能止血，這個就很嚇人了，感受到生命就這樣慢慢的流失，熱氣也漸漸的沒了。

貝貝錢都沒有，全都是人家老太太給出的，咬著牙，“咱們啊，就當行善積德了，而且這錢，說不定能給我們呢。”

這種緊急情況墊付的錢，很多時候都是白拿的，一個是人家在搶救，不知道是你墊付的，或者是想不起來，人家不說，你怎麽好意思在人家這種危急時刻開口呢。

所以這個錢，大家都不願意墊付，但是沒轍，沒錢就只能從醫院出來，不能看著人死吧。

老太太就罵死那一家子了，早上起來，年初一就去敲門，自己家裏都每回，去問貝貝丈夫要錢，“是不是人，你老婆要死了，你簽字都不來。”

“您這麽大火氣幹什麽，多管閑事啊，我們要離婚了，我去幹什麽。”

老太太心口氣的疼，自己心絞痛，老爺子給扶回去了，對著貝貝丈夫說了，他畢竟是個男人，“真不是爺們，人被你打的這樣了，離婚了也好，不受你們家磋磨。”

他指了指貝貝丈夫跟婆婆，“有你們這樣的鄰居啊，是風水不好。”

貝貝婆婆在門口罵了半小時，“有你們這樣的鄰居，我才倒黴呢，狗拿耗子，多管閑事。”

你說給人家屋子裏的老頭老太太氣的，這人命關天的大事，是多管閑事嗎？

人家年紀大了，也氣的身體不舒服，年都沒過好，心裏面也覺得晦氣。

貝貝搶救了一晚上，人家醫生最後累的都不能走路了，放到觀察室去觀察，看看一旦有情況，馬航就需要搶救，每天都游走在邊緣。

三個女兒，一個比一個可憐，不能回家，醫院醫生護士知道了，就給口飯吃，覺得可憐。

等著周一平來拜年，拎著禮物，這是貴客了，論起來是成成的小舅子了，家裏面好好招待了一下。

周一平也沒有提貝貝，他都忘了，本身就沒什麽感情，不太有接觸。

倒是張頂頂，自己收拾禮物盒子，周一平帶了京八件，一大個點心盒子，還要四樣的菜盒子，這些東西都是老字號裏面的了，現如今是少有人做的了。

先前的時候出門做客，帶著菜盒子的，就是一個大飯盒裏面，放著幾樣菜，都是味道好極了。

尤其是還沒開春的時候，竟然就有香椿了，這是個好東西，再有就是韭菜黃，涼拌的嫩藕片，好味極了。

老二都吃了不少呢，老二什麽都吃，很好養活了，她家裏的倆兒子，就沒有說是挑食的，或者是追在後面拿著碗追著餵飯的，都是自己吃。

猶豫了很久，她自己晚上的時候，都躺下來了，又起來了，披著衣裳去收拾了幾個點心盒子，都是撿好吃的拿著的。

“想去看看就去看看吧。”

張頂頂就靠著床，“你說年輕的時候扔狠話，一輩子不見面，那時候恨得我啊，是真恨不得她死了才好呢。”

“可是，你看這麽多年，她也的確是有骨氣了，連去給舅舅拜年都不去，這些年來，一次都沒去過。”

“我跟自己說不要管，真的就是不要管，她自己倔強，自己固執，那就應該去接受固執的代價。”

成成也讚成這個，“世界上笨的人不可怕，你講道理他能聽，可是有些人，固執的不行，頭撞南墻了也不回頭。”

你說什麽都是白搭的，說什麽都沒用的，她以為的不管對不對，只要她想這麽做，哪怕所有人說錯，說不對，說這樣後果很嚴重，可是沒有用。

張頂頂就是說說，想起來念叨幾句，主要是今天周一平來了，她就突然想起來貝貝了。

貝貝最後還是醒過來了，你說窗戶外面天天站著三個女兒，每天日夜在那裏看著，心裏面都在喊媽媽，她能不醒過來嗎？

女本柔弱，為母則強。

醒過來了，貝貝丈夫拿著離婚協議書來的，離婚了，貝貝直接摁手印了，家裏的東西都不要了，要不回來，她也沒那個精力去要回來了。

“你這麽對我，當初幹嘛要跟我結婚。”

很久沒有這麽心平氣和的說話了，貝貝躺著，她丈夫站在那裏，房間裏面很安靜。

你對我不好，一開始就沒喜歡我，沒打算好好對待我，那你為什麽要結婚呢？

為什麽要娶我，要騙我說對著我好呢，我信了，搭上了一輩子。

她其實很單純的一個人，你說喜歡我，你說要結婚，你說對我好，你說我就相信了，為此跟她媽媽吵了無數次，所有人不願意，她還是要結婚。

因為她覺得兩個人是最親近的人，以後是陪伴一輩子的人，所以親媽的話她都不相信。

當初因為這男的動手打架，才覺得不好，覺得性格不好，現在好了，果真是驗證了，打到自己身上，孩子都沒了，以後也沒機會了。

貝貝丈夫沒說話，覺得沒什麽好說的，整天神經兮兮的，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，當初是為了錢結婚的。

“結婚當初是你們逼的。”

好啊，結婚這麽多年，原來是逼著結婚的，貝貝自己想笑，看開了，什麽都看開了。

“我們拿著刀逼著你結婚了嗎？”

她反問一句，覺得沒有吧，你自己點頭的。

世界上的女孩子，大多數善良單純，並且遇到愛情總會盲目的相信，你說什麽都會去相信，你說對我好，要結婚，我們就結婚。

但是誰知道，男人大多數都是騙子，哪怕是最老實的男人，大概也會在這一件事情上騙人。

“你走吧，三個孩子以後歸我，不要你撫養費。”

她真的是什麽都不要了，要了也沒用，那一大家子她弄不過，還要生氣，不如幹幹凈凈的，斷的幹幹凈凈的。

這正合人家心意了，三個女孩子，又不能幹活，還小，長大了就是賠錢貨。

前夫這樣的，沒孩子找個老婆，還是很容易的，機關男的身份，多的是人來嫁給她。

貝貝沒有錢，她沒存款，想著去東北的，今年到底是沒去，自己這個年紀了，房子都沒有，帶著三個女兒，光是吃飯都拮據。

但是覺得還好，前面過得也是苦日子，現在雖然也苦，但是自在。

等到清明節的時候，香椿葉子出來了，她去給自己媽上墳，下午去的。

每年都是下午去，上午是張頂頂跟舅舅去。

自己帶著三個女兒都來了，拿著白菊花，她平時不買這些，但是她媽生前喜歡。

忍不住不去哭，死了多少年了，她現在才明白這個事情是錯誤的，用了自己的半輩子去證明這個事情是錯誤的。

臺子上放著貢品，還要兩邊的花圈，一看就是上午來祭拜的，墓周圍幹幹凈凈的。

是個合墓其實，裏面兩個人。

當初說王麗華如果年紀大了，願意進來的話，旁邊起一個墓。

但是貴兒不願意，貴兒後來就說了，“我媽回老家，到時候給扶靈回老家，就當我爸當年是死在外面了，我們立個衣冠冢。”

他願意這樣，張頂頂也覺得好，就當死了吧，就當人沒活著也好。

扭過頭來要走，結果看到她爸了，“爸，您怎麽來了？”

多少年沒見了，老爺子拄著拐杖，一頭的白發，然後步履蹣跚的樣子。

“我來看看你媽，也看看你。”

“誰陪著您來的？”

“我自己。”

他自己想著來看看，覺得也就看這麽一次了，不然的話，他沒幾年的功夫了，到時候一個天南，一個海北，怕是見不到了。

自己一個人來的，兒子兒媳婦肯定是不願意來的，花功夫然後還得花費多，就讓老爺子自己一個人來的。

坐飛機來的，下了飛機就到陵園裏面來，先看看老婆子，然後再去看看閨女。

看著貝貝的三個閨女，很高興了，自己彎著腰，挨個去看看，喜的跟什麽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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